邊草無窮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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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lo名:乾脆直說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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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战英x萧庭生】长路(三)

*虽然顺序这样写,但应该是无差或互攻。

*不知道结局是甚麽,应该不会是标准意义上的HE。

*冷cp请给我温暖吧~~~




列战英在跨院中坐着,打磨方才成了弓形的紫杉木。


瑛王萧庭生月底将晋弱冠,作为陛下唯一的义子,瑛王地位实与嫡子无异,故而他的元服可说是朝中大事。瑛王已经在朝上数次拒绝了朝臣应该隆重办理的进言,严词认为朝廷不宜为他个人的元服礼而糜费,陛下颇有嘉许之意,但还是下了谕旨,虽不必铺张,该有的礼数仍需一概照遵。


圣谕下了不久,江湖上便夸夸传开,天下第一大帮会江左盟的宗主丶琅琊公子榜首丶当今圣上最重视的白衣客卿丶麒麟才子梅长苏,正遣动手下帮众四出,为他唯一的门生瑛王张罗元服所需的各项物品。


皇室的礼事不涉江湖,但是江左盟盟主的门生作寿,那就是江湖中的大事了。消息一出,各式珍奇贺礼,与仪典所需的礼器封在一起,流水价地送到苏宅,他曾为陛下送信至苏宅时目睹过那光景一回,只见等着送礼的各路人马车驾,挤得苏宅门前水泄不通,连要为他这信使让道,都还混乱了半晌才分开一路。


陛下和苏先生为了替这个无金匮玉牒的祁王遗子抬身分,也是用心甚力了。


列战英将制弓的竹架立好,顶端凸出的部位抵住弓身的中心,棉线扯紧弓弦的弧度,卡进竹棍上刻得其中一道凹槽里里,让列战英持着磨刀,将木条往两端削细的弧度修整得更加滑顺。待木条适应了弯度,方拉起了棉线卡入下一道凹槽,将那条弧度撑得更开一些,再以同样的手法打磨修整,如此往来反覆,慢慢将弓塑成振翅欲腾的姿态。


距陛下登基丶梅郎归朝,已是六七年的光景过去,庭生从靖王府中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子,走到皇城臣民的面前,成了陛下义子,封了瑛王,十五岁应陛下之命随军锻炼,到近日也能作为蒙大统领的副帅独当一面,颇有当年靖王治军的沈稳;十六岁起随梅郎对策议事,应答侃侃,又仿若有前朝赤羽营少帅的运筹帷幄。


只是庭生与陛下和苏先生,终究有些不同。


第一次以瑛王的身分参加秋猎那日,庭生领着公侯世子们一马当先,不久便发现了一只觅食的棕熊,本来已经搭箭欲射,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那是只带着二熊崽的母熊,当下便硬生生抽箭放过了棕熊母子。那次秋猎,庭生只得一狼一鹿,眼见宁王世子拔得头筹,也仅是回望那与幼兽相遇的林子,笑而不语。


惜怜幼子失怙的孤苦,那是掖幽庭的生活给庭生留下的烙印,让他在思虑政事时,往往特别挂心鳏寡孤独之苦,边境战事,也坚持以对百姓生计为祸最小的方式进行,这样的性格,刚开始时的确不免为人诟病是妇人之仁。然而不畏物议,不计荣宠,得守心中所思,那却是他不受磨难所役长成的心胸,日子久了,瑛王颇有当年祁王以仁义服天下的胸襟的评价,到底传开了。


紫杉木质细密而有弹性丶惟缺韧度,打磨弓身完毕,必须先将弓放在一边静置,等待多馀的水分蒸散,在恰当的时候敷漆蜡封,方能成就一把软硬兼备的好弓。


便如那个曾经封闭退缩,少语少笑的稚儿,也亏得陛下和苏先生两人耐心的教养,方能慢慢焕发了未来帝王的潜质。



等待的空闲,列战英转去一边,取了三条扯得极细的生牛皮,紧紧编作一股,待编织完成,燃起火折将细绳烧融了黏在一起,制成弓弦。


秋猎之後,那只狼被剥皮拆骨,制成一件斗篷,过了两月列战英生辰之时,便收到用黑漆盒子装着的这件斗篷。他捧着漆盒上门求见,欲推辞这厚礼,庭生却握紧他的手,诚诚恳恳地道:庭生所持之弓丶所恃之艺,均系战英哥哥所予,有甚麽增益惟愿与战英哥哥同享,冬日巡守宫禁,长夜苦寒,战英哥哥以此保暖,切莫推辞。


他也是幼年遭变,投入军中,铁血沙场,几时有人再对他这样殷勤挂念,仔细冷暖,怎知在宫院殿宇间兜兜转转,最後还是一个自同一片灰烬中走出来的少年,关切之心情真意切,暖和了身子,也暖和了心。


狼皮斗篷无法推辞,他便只问庭生,想要甚麽回礼。庭生笑道,我还在长个头呢,那弓大概不久就要不趁手了,到时候战英哥哥再给我制一把吧。


他点点头,心下想着,该换几把弓,只要他说,他都会替他作的。


磨好的牛角黏成弓弰,然後再将弓弦在弓弰上缠好,他施劲扯动,果然听见弓弦回弹,发出紧俏的「绷」一声,有如蜂鸣。


已不记得自甚麽时候开始,那小小的孩子,也开始会反过来关心照顾他了。那越走越远丶越走越高的王子,不管是在宫里伴驾後退出养居殿碰上他巡夜丶从勤政殿议事出来见到他在殿外守卫,还是在瑛王府内接他带来靖帝手谕,都仍然会露出孩童一般纯然的喜悦,秉退众人,亲亲热热地叫他一声战英哥哥,问他一向起居温凉。


隔三差五的,禁卫司总会收到瑛王悄悄托送的东西,也许是书市上刚抄出来的传奇故事,也许是边塞的稀罕玩意,也许是簇新的起居用物,也许只是夜半御膳房熬来的一碗红豆粥丶莲子汤,而更多时候,是他亲写的小笺,小笺往往琐碎随意,还像是旧日在靖王府内的寻常对话。


战英哥哥戍守宫禁,切不可再忘了随身携带水囊。


岭南暑热,金陵只恐不遑多让,信使先前送去纱袍,战英哥哥记得换穿。


战英哥哥的袍袖走线了,未免御前失仪,记得补补。


前日关外练兵,见原野上风吹草低见牛羊,不知战英哥哥当年是否曾见一样的景色?


今早上朝,见战英哥哥面色不好,晚些太医到时,请务必让他看看。


那一声声战英哥哥,在他的心里嗡鸣回响,长久不歇。



制弓的最後一个步骤是敷漆上彩,依品级制分,列战英以棉布沾取黑漆摩擦弓身,让漆缓缓渗入木质纹理,染变了颜色,一层乾透,再上一层,层层堆叠,直到弓身看起来深沉厚重。


金陵城龙蟠虎踞,风水养人,当年祁王华茂春松的气度是有名的,庭生毕竟是祁王世子,几年将养下来,眉眼长开,身量抽高,如秋菊衔露一般的风姿便慢慢地舒展开来,往日的沉静倒还是留着不少,更多了几分成竹在胸的气定神闲,顾盼之间,也渐渐勾起了几多待嫁少女的芳心暗许,传言在帝都的城墙内纷纷翻飞。


谁都能暗暗积攒那些姑娘家一般的心思,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少女那般,将盛开的春华投在他马蹄踏过的道边。


猪鬃硬笔在弓身上描上红色卷曲的纹路,列战英复以金漆就着那赤痕仔细描绘,将之化作金镶红霞的纹路。


飞云长天,那是旧日祁王家徽,他没有忘记


庭生不只会是将来天下的主人,更会是靖王丶祁王两家血脉唯一的寄托,不该有甚麽离经叛道的事情发生。


更不要说,陛下和苏先生的事,历经千难万险,追死索生,那是几朝几代都难得一见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萧规曹随的。


蜜蜡封漆,一把触手温润的好弓就此完成,列战英端详了半晌,反身去屋内取了那件狼皮披风。


披风久经穿挂,针脚已经有些褪色陈旧了,然而皮毛历久日显温润,竟丝毫没有磨损秃毛。


他自披风边上割下两小络皮毛,就着两侧弓弰边上撬开编紧的弓弦,塞入皮毛捆好,再次扯动弓弦之时,那低回不停的响声便已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年,庭生的元服礼选了吉日良辰,在武英殿进行。


卯时初正,萧景琰领着庭生进太庙祭拜天地家祖,祭祖之後,父子在宗庙里谈了许久,直到卯时三刻,方才自宗庙里出来。


吉时终至,庭生素服白衣,头发束起成一小髻,赤足入殿,向已经列在两旁的皇室宗亲和朝廷重臣深揖行礼,然後跪在龙椅案前。


初冠由言侯执礼,仙风道骨的双手重回人世,将玄绸方巾绕髻扎好,奉以祝词。


庭生抬头望向龙椅上的义父,十二道旒紾自帝冕上沉沉垂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大殿上香烟袅袅,帝座上沉静幽深,彷佛隐藏着另一个广袤的世界。


初冠已毕,庭生随宫人移至後殿,披上缁麻外衣,沐浴双足,纳了布履,再回到正殿。


再冠由纪王进行,他笑呵呵地将皮弁给庭生戴上,用簪子穿好,然後把与外衣同色的麻布束在他的腰间。


礼乐适时的奏起,纪王将伏地回礼的庭生拉了起来,慈祥地道:好孩子,可长成了,今日的贺乐还是叔祖特排的,改日再来府上听曲吧。


他抓紧纪王的手,用力的握了握,算是无声地谢了他在生命最初的救命之恩。


再冠礼成,他又被送进了後殿,披上厚重的玄色外袍,换上朝会时的官履。


回到勤政殿,要为他进行三加的义父已经从龙椅上下来,走到他跪着的蒲团前面。


义父手里持着亲王体制的爵弁,替他亲手系住,然後取过腰封,为他束了外袍,在把玉玦挂在他的腰间。


庭生慎重地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他身量长成,已经堪与义父平视,这次再没有甚麽能挡住他的视线。


义父眼中,有慈爱的笑意丶还有隐隐的泪光,他觉得自己眼前模糊,头脑发热,砰地一声跪下,不顾礼节再磕了三个头。


三冠後是为他取字,当日义父与他笑谈,已经说了,这样文诌诌的礼仪,自然是你的教书先生来办了。


先生还是那样一袭烟雨山青的儒袍玉冠,并未因他元服而特别隆重,受了他一拜之後,将写了他的字的帖子交给他。


帖子上面书了「润之」两字,庭生略思索了一下,便想起了这二字的缘由。


那日他和先生在苏宅中翻着书简,讨论江南运河的规划,列战英正好过府递送义父的信笺,先生问了几句陛下的起居,也关心了一下他,说起禁卫军编制的事情,列战英便坐下来略聊了几句。


谈话末了,已近午膳时间,他想开口留人,但是又觉得不是家主,似乎不宜开口,一时就有点踌躇,先生斜眼瞧见他脸上表情,目光一转,已经发话请列统领在府中用过午膳再走。


然而列战英仅是笑着谦道宫中事务繁忙,不能久留,便离开了。


他怔怔望着列战英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发现,一旁先生正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


他有些发窘,不知道该说甚麽。


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问他列战英可知,他只能摇摇头。


先生点了点头,说他的性子不像他义父那样拗,凭着一股倔劲能移山倒海,况且有些人心里的混沌,若是强要凿开了窍,只怕要七孔流血而死呢。


听得先生说得彷佛性命攸关,他也紧张起来,又有些沮丧,只得讪讪地回道先生说的是,万事万物,总是要顺性而为,不能强求,国事亦当如是,以小见大,庭生受教了。


先生见他面色,伸出手抚过他的脸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道:我们庭生吃苦了……。


他摇摇头,想着这也不算什麽苦处吧,比起义父和先生所经历过的事情,他这里顶多是一点无赖穷秋的闲愁,但是先生关爱的抚慰,又让他觉得心里有些酸,有些疼。


才想着,就听先生宽慰地说,可需要先生帮着想想对策?


一定是他表现地一脸见到救兵的样子,把先生都逗笑了,先生还像小时候疏策做得好时一样,拍了拍他的头,却忽然一愣,然後略为促狭地道:好呀,怪道当时自己上折子请了这个封号,你这可是太甚了……看来得把这对策摆进你的字里压一压你才好……


後来他师徒两人又谈笑了几句别的事情,飞流哥哥就拉着那位蔺大夫进来喊午膳了,终究是觉得让先生来出主意,好像哪里别扭着,他也没有将此事再搁在心上,。但先生显然是认真看待此事,此时脸上表情似是鼓励,又是提醒。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润之,润之。


从前他是这样被在漫长的岁月里被谁的温柔无声浸润,今後也合该如此治其人之身。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况且若是不知时节用力过甚,恐怕摧折了那一枝上春华。


果然,他的想法和先生是一个路数。


想到此处,好像心里也笃定了一些些。冠礼的最後一节,受冠者须张弓将玄翎响箭当空射出,射得越远,象徵着此人未来的路能走得更远,是个越好的兆头。礼官将玄弓递上来,他拿在手里掂了掂。


轻便丶趁手丶静肃,却又隐隐蓄着足以张扬的力量,很容易就能知道这是把难寻的好弓。


列战英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缓缓行至武英殿门口,便见到盛装战袍的列战英候在那里,手上捧着红漆盒子,里头收着那只响箭。


他不等列战英呈上响箭,自己走到他面前,听了列战英低低地说一句:「恭喜殿下。」


他很想握一握列战英捧着盒子的手。


顿了一个呼吸,他终究只是朝他露出一个用力的笑,自漆盒中取了响箭。


殿前站定,他在满殿重臣皇亲前俐落地撘箭张弓,拉满了一道振翅欲飞的弧线。新制好的弓身柔韧而有弹性,弓弦上蓄满了力量,和他拉弓的手臂浑然一体。


胁下拂过了一道穿堂风,托得他手上得弓更是轻盈,彷佛要脱离他的掌握,他猛地再催一瞬的力,将箭放了出去。


响箭扯着尖锐的哨声往天空里窜上去,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飞出了午门的城墙,远远地落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在嘈杂的赞叹和恭贺声中,忽然意识到,手里的弓,竟静默得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过。





*诗来自杜甫《春夜喜雨》,年代什么的不要计较好吗,答应我。

**总觉得甚麽时候该让庭生叫战英哥哥,什么时候叫列战英,区分的模式还蛮有趣的。

**这文到现在都还是双人视角分别写,觉得应该下一更或下下更改变为一般小说的写法吧,不然真不知道有些东西要怎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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