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無窮日暮

灣家人,凱歌為經,瑯琊榜為緯,吃得很雜也寫得很雜。
原lo名:乾脆直說我是誰。

© 邊草無窮日暮 | Powered by LOFTER

【诚韦】重庆之春(一)

小方是我心頭剜不下的一塊肉啊。愛妳。謝謝妳。

徽:

送给亲爱阿直 @邊草無窮日暮 的生贺,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挖坑不累,填坑才累,一写诚韦更累!废柴表示心好累!


预警:有明楼(偷笑)


——正文——


1945年3月,重庆。


 


“孟韦回来了。”谢培东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瞧见了刚进屋正换鞋的方孟韦。


“姑爹。”孟韦礼貌地回话。看清茶盘里除了摆着父亲惯用的青花茶盏,还盛着两个待客的粉彩茶盏和几块饼干,他轻声询问:“来客人了?”


“哎。”谢培东应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向书房。推门的一瞬间,流利的英语交谈声从屋内泻了出来。


几年来三青团工作的经历,早把方孟韦的好奇心磨得干干净净。他唯一想到的也只是家里来了客人,他便不能坐在客厅里听一听留声机,更不能滞留在客厅里。客人是谁,为什么父亲要用英语和他们交谈,这都不属于他关心的范围。


 


回到卧室,方孟韦一眼瞧见窗台上几盆吊兰新生的绿叶间藏着一些干枯的枝叶。反正这会儿他也不想看书,索性拿了剪子细致地修剪起来。


没多久,他听到父亲在门外唤他,连忙走出来。


方孟韦见到父亲站在客厅中央,正和身边的两个人——应该是刚刚的客人——话别。两位客人中一人身材高大,年龄也大些,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斯文但颇有点不怒自威。另一人看样貌年轻许多,个子高瘦,显得精干,气质相对内敛温和。两人俱是西装革履,一身行头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方孟韦快步上前在父亲身后立好。


方步亭给他们互相介绍,“小犬孟韦。孟韦,这两位是明先生。”


方孟韦碰了碰腿,点头致意,声音精神干脆,“明先生好。”


年纪较大的那位打量了一下孟韦,笑眯眯地朝方步亭夸赞,“虎父无犬子,方小弟英姿勃勃,国家有此栋梁真乃幸事。”


“明先生过奖了。”他礼貌地回答以示感谢,却敏锐地觉察出后面那位年轻一点的明先生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他略略转了眼珠打算捕捉,结果那位明先生已将视线移开,正一脸谦虚地听着另外两人的客套。


孟韦并未多想,站得笔挺陪父亲同客人告别。


 


待谢培东将二人送出门,方步亭示意孟韦,“你跟我来。”


孟韦跟随父亲进了书房,习惯性地掩好门,乖顺地收拾起茶几上的茶盏。


他惊讶地发现父亲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相片,那里面站着一排飞行员。方孟韦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这会是大哥的照片吗?从1939年在汉口同大哥分开算起到现在,他已经近六年没有见过大哥了。尤其是1942年缅甸战役爆发后,兄弟间的通信也变得时断时续。上一封报平安的信是一年前收到的,上一次收到大哥寄来的照片更是两年前的事了。


大哥还好吗?他辛苦吗?有没有受伤?方孟韦心中涌动着澎湃的思念。


现在,他太想看这张照片了!


 


在拈起照片前,他偷偷地去瞄父亲的表情。


方步亭的目光停在窗外的桃树上。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


昨日夜里飞了一晚上的细雨,粉嫩的花蕾点缀在黑棕色枝丫间,清新可爱。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方步亭沉沉出声。


“爹?”方孟韦抬眼看向父亲。


“今天是惊蛰吧。”方步亭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发问。


“嗯。”


“惊蛰,蛰虫惊而出走。”


方孟韦一时摸不准父亲话中含义,见父亲再没说其他,捏着照片开始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每一张脸。


是大哥的照片。


里面几位空军飞行员均着戎装,相互攀着肩膀,身后是一架架依次排开的C-46运输机。想来是提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大家乐得哈哈大笑。大哥笑得格外开怀,看状态应该是没有受伤。照片背后标注着拍摄时间——1944年12月,非常近了。


再次注视着照片里大哥欢乐的模样和灿烂的笑容,孟韦被这情绪感染,平直的嘴角不由得轻轻翘起。他由衷地为大哥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而高兴。


姑父有个习惯,至今每一份登载了空战捷报和成功飞跃死亡驼峰将物资运抵昆明消息的报纸,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收好剪下来,嘱咐自己做成剪报。


他抬眼又瞄了一下仿若老僧入定般静坐的父亲。父亲一定也非常思念大哥吧,方孟韦想,父亲平静的面容下,许是也有激烈的感情吧。


 


这张突然出现的照片,难免不让方孟韦想到它和刚才那两位客人的关系。他竟难得地揣摩起那两人的背景和目的。能够拿到如此重要的飞行员的照片,绝非普通人。


放下照片,轻声询问父亲刚才那俩人是什么人。


方步亭沉吟了一刻才回答,“生意人而已。”见儿子眼睛里有些怀疑,却不打算深谈,转而问他:“近来去俱乐部的时间多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方孟韦平日的生活简单得近乎单调。又因才从三青团团部调任中央党部,他更是注意又注意。他老实回答,“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了。”


“陈部长那里还去吗?”继续问。


“偶尔会跟相熟的从团里来的干事一起去探望。”


方步亭点头,“你总是知道分寸,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方孟韦听了父亲颇有含义的话,琢磨起来。他刚听父亲说那两人是生意人的时候,下意识认为他们跟现在重庆市场上的投机商人一样,囤积居奇,一夜暴富,大发国难财。眼下官|商、政|商勾结比比皆是,投机商们削尖了脑袋努力钻营,只盼着跟官僚搭上关系,好“扶摇直上九万里”。


可若真是普通商人前来攀附,为什么会找到父亲,父亲后面几句的问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人会通过自己来探听什么消息?难道他们已经不满足在重庆做普通生意,而是投石问路以图更大的利益,这更大的利益或者就与眼下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黄金倒卖风潮息息相关?


方孟韦越发不相信“生意人”这三个字能概括完他们的身份。想必他们做什么生意,是什么样的生意人,才是重点。


他们送这张照片,还真是有备而来。不论是示好还是示强,他们的目的,绝不简单。


方孟韦见父亲再无说话的打算,留恋地扫了一眼茶几上大哥的照片,默默将茶盏端出书房。


 


过了几日,方孟韦在渡江时碰巧遇上了那位年轻的明先生。


几次眼神的交汇和微笑点头示意后,明先生主动走近,伸手介绍自己,“方少爷您好,鄙人明诚。”


“您好,明先生。”方孟韦快速地跟他握手又松开,语气并不十分热络。他吃不准这人的目的,有点警觉。


明诚显然不甚在意,“方少爷可以叫我阿诚。”


“阿诚先生还是唤我方干事更合适。”


阿诚抠了抠鼻梁,方孟韦注意到那里有一条并不显眼的疤。


“阿诚先生说得一口下江官话,是南京人?”随即摇了摇头,“那天听你讲话,似乎又有点吴语口音。”


“方干事好耳力,我是上海人。”


“一路过来,舟车劳顿,是有要事?”


“做生意嘛,跑腿辛劳都是本分。”


“阿诚先生也是过来买黄金的?”近日来重庆市内倒卖黄金的风头越来越盛,一些人甚至典当家中黄金首饰变现炒黄金储蓄来套利。心中本有疑影,方孟韦便想问个清楚。


阿诚想笑又不能笑,只得偏过头假装咳嗽来掩饰。方孟韦这句话着实有些孩子气。想他十几岁就进了三青团,不到二十又去了中央党部,居然没有被官僚习气染得滑不溜丢,也是一件幸事。如此这般,当是离不开方步亭的耳提面命和他自己的立身行己。


忽略了方孟韦的语气不善,明诚和气地回他:“尽管报纸上日日登载着财政部要宣布黄金新官价的新闻,看起来是有利可图,但是,”随即略凑近方孟韦,压低了嗓音,补充道:“我们并不认为这个生意值得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方干事可以琢磨琢磨。”


方孟韦一时语塞。父亲对黄金储蓄也不感冒,明面上利用黄金储蓄回笼法币是为了稳定物价,可事实上真的稳定了物价吗?到市场转一圈便知道结果。不由得对阿诚的映像也好了些。“你们可以不买官价的黄金,却可以买百姓的黄金啊。”他想了想又问。


阿诚在心底点了点头,面上不显,笑着继续回答他,“银楼和黑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谁想进便能进。”


这些已经超出方孟韦的理解。他不发一言,扶着栏杆,远眺江心。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跟着江中的细浪上下翻腾,此刻,他迫切地想知道阿诚是如何得到大哥照片的。


自那日之后,两位明先生再未光临方家,父亲也未多提他俩。虽然他心中存有向他们打听大哥近况的冲动,但考虑到一不知两人住在何处,完全无法找人问询;二来这两人到底何种身份,他知之甚少,贸然打听甚是不妥;三则他本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原则已过了这几年,没必要为突然而来的人和事扰乱自己心绪。还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静待胜利日后和大哥重聚为好。


今日的不期而遇,让他好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他努力说服自己跟阿诚先生并不熟悉,不要冲动,不要授人以柄。


阿诚见他脸色变幻,大略猜到他在烦恼什么。可这船上人多口杂,不知哪里藏着耳目,也不方便跟他交谈过多。又觉得他今天客气疏离的态度倒是给自己帮了忙,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便再无他话。


 


很快渡轮靠岸。


客人们陆续下船,方孟韦落在最后,阿诚陪着他。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一前一后走上舢板,走上台阶,直到上了顶。方孟韦出言告别,“阿诚先生慢走,跟您聊天很愉快。”


“谢谢方干事不嫌弃。有机会请您喝咖啡。”


“抱歉,我不喝咖啡。那就有机会再见。”说完,方孟韦朝阿诚点点头,转身去乘马车。


阿诚目送他离开,从背影望去,方孟韦就像一棵白桦树,笔挺清瘦地立在院子角落,孤零零、安安静静却又生机勃勃。


 - TBC -





评论(12)
热度(6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