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無窮日暮

灣家人,凱歌為經,瑯琊榜為緯,吃得很雜也寫得很雜。
原lo名:乾脆直說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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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歌】葡萄藤下(二)

*日记体,第三人视角,中老年的凯歌。前面有点酸苦,但我保证这文跟葡萄酒是一样的。

*日期读法是日/月/年

*反正是中老年的凯歌,时间慢慢得走,我看我也差不多就这样一年一更好了。


前文:

【凯歌】葡萄藤下(一)





22/6/2034

今天去摇椅屋,一进门就看到好几个纸箱,都收平了,叠靠在门边。我偷偷笑,搬来这么久,呼先生总算愿意把空房间里堆著的箱子拆封了,这样也好,箱子堆在那里招灰尘,难打扫,而且一间房子看起来老是空空荡荡,好像还在施工中一样,怎么会住得舒服呢。男人就是男人,不管到了几岁,永远不会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空间。

靠墙边还搁著一个箱子,里头除了一些照片,大部分都掛到墙上去了,有大有小的相框里面很多人物照,孩童和老人的笑脸,青年男女偎在一起的背影,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伫立的女人。也有好几张是呼先生,都穿着很不一样的服装,有一张是罩著带毛领子的披风,像是中国武侠片里面的那种衣服,呼先生眼睛瞇得细细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到头上一个冠里头,感觉很严肃的样子;另外一张照片里,呼先生穿着第戎醬色的西装,歪嘴笑着,看起来好年轻骄傲的呼先生。这么多不一样的造型,呼先生以前说不定是个明星吧,多么好看的一个人。

除了人物,还有很多风景,除了一张葡萄园、一张圣米歇尔山的照片以外,大都不是我熟悉的景色,勉勉强强认得出荷兰的风车、还有希腊的白房子,其他就都不知道了。那些雄伟的山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定不是法国,但不知道都是哪里呢。呼先生一定很喜欢旅行,我看房子里其他的装饰,感觉都像是不同地方蒐集来的工艺品,不知道他到底去过了多少地方呢?说不定七大洲都去过了,当明星真好啊。

然后就是空景照,建筑物的角落、墙上映著的影子、水几乎放干的游泳池。还有就是人的手,应该是同一个人的手,宽大的手掌、五只手指修长得罕见,那只手握着Starbucks的咖啡杯、手腕上戴着精致的机械表、另外一张照片里,那只手伸出食指,很肯定地点在地图上某个地方,歪折的地图扭曲光影,在指节上留下丝绸质地的暗痕。

还有一张照片里头,一只光裸的手臂,沿着枕头边缘横过画面,放松的摊放着,摄影师的影子从画面底部直直向上延伸,爬过手臂,停在枕头上。 那样的构图,使得影子好像被搂在那个臂弯里。

那无疑是一张非常亲密的照片,我於是有点窥看呼先生隐私的害羞,但再想一想,竟然强烈地觉得寂寞起来。

呼先生很显然是一个人住的,我每星期来打扫,大概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这房子里到底有几个人生活的痕迹,他有那么多风景照,但是照片里,从来没有人在对着镜头笑,也没有他自己。

我慢慢爬上楼去,本来準备大展身手,打扫那间一直被用来储物的空房间,此时心情却消失殆尽。

结果房里居然还留了一个箱子,封箱胶带拆了,但是又掩好了塞去角落。唉,呼先生!要作事就要有始有终嘛。




20/7/2034

自从正式和呼先生见过面,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挺常在摇椅屋以外的地方遇见他的。最常是在超市,呼先生往往是提一篮蔬果、夹着棍子面包、站在红酒柜前挑挑拣拣,我每每碰到,总是趁机推销维多堡的苏维翁。

呼先生似乎很喜欢读书,应该特別喜欢在小河边的长椅上看书,我推艾德蒙去河滨散步,也遇见过他好几次,他的书有时候是英文的,有时候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一粒一粒的方块,每块都跟图画一样,大概就是中文吧,那些字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读起,呼先生伸出手指从上到下地直直画下去,这样读,他说。

我有时候也会想知道他到底在读些甚么。

今天又遇见他在小河边读书,他看起来特別的安详沉静沉郁,对,应该是这个字,杨柳树在他身边垂进水里,时光好像在这个画面停滞,他看起来完全掉进一个自己的时空里,与世隔绝。

我走近他,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看见我,好像换了一副面孔一样,露出很活泼的笑容。

呼先生喜欢逗艾德蒙,艾德蒙也喜欢他,每次呼先生把脸凑到他面前眨眼睛,他就咧开嘴笑,抓住呼先生的手指。那么小的婴儿,没什么力气的,但是呼先生就一直让他抓着,没有挣开。他笑着,不知道对艾德蒙喃喃说着甚么,爱德蒙就又笑了。

他问我能不能抱一抱孩子(都抱过这么多次了还是这么礼貌,真是个好男人),我说当然可以。

呼先生抱高他,扭一扭,亲亲他的左脸、又亲亲他的右脸。

他看起来是打从心里的开心。

我也就是无心地问他他的孩子多大了,没想到他摇摇头,说他没有孩子,眼睛里的光一下都不见了。

我顿时觉得好慌,一直想着,他伤心了吗?他这么爱孩子,我以为他一定也有一群像他一样俊俏、漂亮、有成就的子女。

他该有多失落。

一定是我道歉的样子太慌张了,居然换成呼先生反过来安慰我,他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对我说:人生无法总是心想事成的,有些东西我得不到,有些事情我已经放弃不再强求了,但我还是得到了很多东西,也守住了很多。这样就好了,我还是一个被祝福的人。

我觉得好心酸,但是我不敢再表现出来让他伤心。慌张地道歉了一声,接过孩子,赶紧推著婴儿车走了。



13/8/2034

今天又在河边遇到呼先生。我有点害怕他还在介意上次的事情,人不应该随意刺探別人的隐私,尤其是不快乐的隐私。

我想要默默地转头离开,但他已经看到我,叫住我,我只好慢慢推著婴儿车走近。

幸好呼先生好像已经不记得上次的事情了。他又开始逗艾德蒙,把他往上微微拋了几下,艾德蒙咯咯地笑得可开心了。

呼先生一脸亲暱,对艾德蒙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看我发愣,想起来了,用英文翻译给我听:拋高也不怕,真是个小傻子。

他把艾德蒙放下以后,看起来又变成那副有点忧郁的样子,我简直像只惊弓之鸟,只想让他不要那么忧郁,随口就问他他在看甚么书,问完才觉得不妙,天知道我根本不爱看书,万一他要聊起来,我该怎么接……

「没什么,就是一本杂志。」呼先生侧过头去,把摊在椅子的杂志拿到我面前。

Madame Figaro啊,我松了一口气,又有点疑惑,没想到呼先生喜欢看女人的杂志。

正想着,我注意到摊开的页面上有一张全版图,上面是一个中年东方人的黑白近照,男人的额头方正、大眼睛,薄嘴唇、削下巴、轮廓硬朗,他的嘴角微微挑起,眼角眉间的纹路清爽深刻。

我问他,这是谁啊?明星吗?呼先生点点头。中国的吗?呼先生又点点头。他说他有新电影要上映。

他应该很红吧?Madame Figaro不大专访男人,更少专访外国男人的。我瞄了一下标题,「东方的绅士派头」,第二行写的应该是那个人的名字。

Nick Wong。

「你觉得他怎么样?」呼先生突然问我。

好帅喔!笑得真好看。我想也不想就回答。

「只是帅吗?」呼先生又问我,把杂志推给我。

我拿着杂志仔细看,看着看着,觉得男人的嘴角似乎又不像笑了,像是一只厚厚的信封,封口微微掀起来了一点,露出里面的故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镜头,瞳孔里的反光像是一盏夜里的灯,在邀请读者来灯光下解读这封信。我觉得我好像可以一眼看清楚他,但是又完全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只是他想让我看见的东西而已。

天啊我中学语文课读的东西都读去哪里了?我想不到话可以描述我的感觉。

他感觉想透过镜头传达很多话。

我只说得出这样的形容。

呼先生忽然笑了,但是我实在不大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开心的笑,我似乎从来都不能确定呼先生是不是真的在笑。

他说:是吗?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在闪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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