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無窮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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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战英x萧庭生】长路(六)

*前文(一)(二)(三)(四)(五)





这一日晚膳过后,圣上口谕传来,诏太子入养居殿晋见。

谕旨传到东宫时,宫人们多少有些意外。这一两年来,陛下已将大部分政务都放予太子处理,不再像从前不分早晚地说诏人、就诏人,早朝之后,父子君臣俩习惯一同回到养居殿下棋,太子奏秉要紧的、或疑难的政事,听父皇圣谕,如此而已。

萧庭生倒是一切如常,面上没有甚么意外之色。

前往养居殿的路上,行到他面前的禁卫、宫人一一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脸上始终带着合宜的浅笑,轻轻点头示意,脚下不停,身上不动,腰间配饰泠泠轻响,如一道清风,徐徐穿过这个轻缓的春夜。

排在末尾的小宫人低眉回首,偷眼去瞧太子殿下。

小宫人在太子元服那个冬日出生,如今方入宫不久,正跟著年长的姊姊学习洒扫擦洗,根本还排不上近前伺候,贵人主子们远在天边,只能在层层人墙里偶尔瞥见一角,今日还是首次能如此接近地见到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小姑娘只顾著回头,没注意脚下,差点被垂地的宫裙给绊了一跤。

失了礼仪,小宫人再不敢造次,脚底加快赶上前面的姐姐们。

低头缓缓行去,小宫人心中还在细细回味方才见到的画面。

回廊下吊着亮晃晃的琉璃宫灯,五色流光溢地,铺了一路璀璨,当朝太子踏在那璀璨流光上缓缓前行,一派雍容端雅。

长在大梁国力扶摇直上的年岁,小宫人对前朝的肃杀诡谲、动荡窘迫一无所知,只习於如今海内升平、四境来朝的盛况,她想,天朝上国,便是应该有一位这样气度的天子吧。

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能继位大统呢。

此念一生,小姑娘心中悚然一惊。

大逆不道,这不是咒当今陛下吗。

慌忙尽力摒除思绪,小姑娘掐紧袖中合拢的双手,跟著隊伍緩緩行遠。。



养居殿门口分立著俩排宫人,列战英站在殿门口,见到萧庭生远远行来,微微抖了抖身子,振起精神。

一晃又是数月未见了。

养尊处优的太子自然不会有甚么不妥,依旧是那样华茂春松的样子。

他呢?

随着宁王行军深入西境,追击扰乱边境的游牧部族、餐风露宿,难免又是几缕华发早生。

列战英无意识地抬起手顺了顺鬓际,也不知是想整理甚么,还是隐藏甚么。

正想着,萧庭生已经走到面前。

「参见殿下……」列战英方要躬身做揖,萧庭生已经伸手去拦,托住了列战英夜凉的手。

列战英的双手微微施力,不让他免这个礼,萧庭生没有抵抗,像失了力气一般,手轻飘飘地收了回去。

忍住了溢到唇边的一声叹息,垂下的双手在袖内紧握成拳用力一振,萧庭生重打起精神,未多说甚么,移步入殿。

列战英低歛的眉眼久久未曾抬起。

於是在一旁的宫人眼中看来,太子殿下只是客套地虚扶了列大统领一把,便像未把他放在眼里一般,礼也不受,迳自入殿去了。

年少的宫人不知前朝旧事,只道太子如此亏了礼数,皆因著这几年列大统领常随宁王世子西征北讨,助其建功不少,故而心有芥蒂。毕竟当今圣上近年来遇着战事,往往遣小宁王掛帅,列大统领随军,数年过去,小宁王军威日盛,纵然东宫之位不曾有一丝异动,群臣的私议总是难以断绝。

东宫仁德纯孝,对陛下的举措并无一句二话,对宁王也一如往日的友善亲厚,可对随着宁王鞍前马后,事事尽心地的列大统领,却是不咸不淡,这对平日行事周全的太子殿下而言,言外之意只怕是不能更加清楚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储君这样不待见禁军大统领,只怕列大统领这差事该当不久长,就是不知道大统领当初是确有了別的心思,还是夹在当朝陛下和未来储君之间不讨好了……偏偏大统领是个心思极少露在面上的人,纵然能在养居殿伺候的宫人都是极精括眼毒的,也只能暗自揣测,而无法有甚么更确切的根据……

列战英无视身旁藏掖不住的探究眼光,神色如常地回身,密密阖上了红漆殿门。



春夜行来,萧景琰让庭生先饮过热茶,这才开口说正经事情。

「太子应该知道朕召你来,所为何事吧。」坐榻上的帝王虽然人已过了天命之年,精神倒还是很好的,问话的声音沉稳从容。

「父皇当真决意今岁要走?」萧庭生依萧景琰的意思在下首落坐,话声里颇为不舍,却无惊讶之意,显然父子俩早已就此事商讨过了。

「当年在立你为储时,朕便已经与你说过这意思,朕本无意於帝位,若不是当年赤焰一案,皇长兄满门抄没,帝祚也不会落到靖王府中。如今天下安定、你已成材,宁王这几年由列战英领著带兵,也历练出来了,加上穆王府、东海聂锋重建的赤羽营、和北境的长林军,四方戍卫之力均已齐备,这天下交回到祁王血脉手中,适得其所,朕也了却一桩心愿。」萧景琰面容坦荡磊落,时光将当年的戎马亲王历练得举止间已都是帝王之重,然而他的目光中仿佛还有当年领兵四境,万里长征的天宽地阔,没有一丝为他人作嫁衣的计较不舍。

萧庭生没有接这话茬,只是叹了口气,迳自提起另一桩事:「儿臣前日去探望了苏先生,先生的身体……」

萧景琰的眼神黯了下来:「他本是不能如常人一般壽数的,到今日仍能自己行走坐臥,我已別无他求……这也是父皇决定今岁便将帝位传於你的缘故,你苏先生一生被困在金陵劳心费神,当年说过的纵情山水、泛舟湖上,终究是我让它落了空……趁着还有时间,父皇希望带他远离朝堂,过一点舒心清閒的日子……」

萧庭生展开笑颜,安慰他这只要提及苏先生便难以沉著自持的义父:「父皇多年情深义重,先生自然也是甘心情愿长居金陵的。不过,若能让先生多过几年清静悠閒的日子,弟子自然愿服其劳。」

虽然话说得轻松愉快,想起多年来义父对自己的保护教养、苏先生的栽培疼惜,年少时的孺慕之情仿佛又充满萧庭生胸臆。

而后便有浓浓的失落,湧上心头。

仁君之路,道阻且长,幸而义父始终有苏先生相伴,那宽敞的龙椅便不至於太过寂寥,可如今他们终究要相偕离开,换他启程上路……

萧庭生苦笑,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总还是可以留用前朝的禁军统领的吧……

「父皇在长苏一事上的任性,苦了你了。」

萧庭生猛然抬头,撞上萧景琰了然和歉疚的眼光。

义父所指,是列战英的事?

义父自然不可能不知他思慕列战英,可他从来也未与他谈过一字关于列战英之事,今日为何突然提起?

萧庭生一时有些慌乱,义父是他仰之望之、对他言教身教为君之道的榜样,纵然义父在他面前并不避讳和苏先生之间的情谊,他却从来也不敢把儿女私情提到义父面前。

「若非朕拒绝立后选妃、膝下除你以外再无其他皇子可延续帝祚,你俩的事何至於如此艰难……可朕是一丝一毫也不愿负他……」萧景琰长叹一声:「终究是朕自私了。」

萧庭生咬紧唇连连摇头,可实在也是说不出甚么,父子之间一时无语。

又过一会儿,终究还是萧景琰重新发话:「可这几日与长苏朕谈及此事,你先生说的也确有几分道理。你虽无金匮玉牒,只是朕的义子,可一路长来终究是风行草偃,及到此时,朝中谁能质疑这东宫之位,可知为君者究竟是以德服人,血缘不足以恃。况且尧舜先贤也早有禅让之德範在先,说明这天下终究是有德者方足以得之。父皇想,将来众亲王世子之中若有德才兼备之人,你要及早培养、老来传位于他,有你今日一例在先,想必也不至於毫无可能……」

萧庭生忽然直起身子,向他父皇一拜到地:「父皇误会了。」

萧景琰一愣。

「当年若非父皇与苏先生当年费心相救,儿臣或许根本出不了掖幽庭,如此再生之恩,父皇要把儿臣放到哪里、做甚么事,儿臣都会全力以赴,绝无怨言,岂有受苦之说。况且这事……确非受父皇与苏先生所累。」萧庭生咬了咬牙,又道:「儿臣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祁王府的血脉,当年朝野上下多少忠良之士耗费多少心力,才保住儿臣一条小命,儿臣岂能让两脉的香火在这里一应断绝……別人不说,列大统领便是头一个不会答应的……列大统领一路细心照应儿臣到大,他对儿臣的恩情,儿臣珍之重之……」萧庭生抬起头来,一字一顿:

「儿臣……也是一丝一毫也不愿负他。」

萧景琰望着他的义子,从他眼中所见,只是一份他似曾相识的孤决。

这个平日温和仁慈、从善如流的义子,是怎么承继了自己这个拗脾气的……
不是亲父子,却胜似亲父子,萧景琰此刻算是是切切感受到自己那份老怀伤感的父爱了,眼见义子情根深种、为此要一意前行,便恍惚似见到当年那个在满朝噤声当中坚信林殊,宁愿为此远放天边的自己,他又是心疼,却又不合时宜地骄傲起来,这心思矛盾,一时间,还真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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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老娘一定一口气把他更完,剩两章,就两周,我保证。
虽然隔这么久才更新,还是很不要脸的求红心和评论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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