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無窮日暮

灣家人,凱歌為經,瑯琊榜為緯,吃得很雜也寫得很雜。
原lo名:乾脆直說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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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非天(二十)

*鸽主景琰双双黑化梗。

*前文请走靖苏非天tag。

*再两章应该就完结啦!



七五

  萧景琰在佛塔前勒缰下马。


  数十支火把仿佛点点鬼火,朝他缓缓合拢,火光下的一张张面孔仿佛雠仇,仿佛漠漠,在那合圈之外,还有更多鬼怪,黑暗中磨着獠牙。


随手将火把在身前扫了半圈,那一张张面孔随火把到处而后退,火焰的痕迹散去,复又缓缓聚拢,倒是不像方才那样接近萧景琰,只是略让开一点距离将他合围。


  萧景琰面无惧色,手按泉溅,高声道:「萧景琰在此,玄布何在。」  


  佛塔上随即有声:「休得动他,放他上来。」


  鬼火让开一条道来,萧景琰直直往塔楼而行。


  一年轻将军立在门口,萧景琰认得,那是紧跟在玄布身边的左参将。


  「请让末将领路。」失了手足的参将,居然见到杀兄仇人,也能保持冷静,显是对萧景琰的终局殊无怀疑,方能心定。


  萧景琰未置一词,随他拾级而上。


  暗暗数算着回旋的次数,萧景琰也不禁隐隐担忧,塔高梯陡,楼层又高,若要救援梅长苏,又多添几分变数。


  直走上了七层塔顶,方见到银甲玄布长身而立,梅长苏委顿在一陈旧不堪的蒲团之上。


  萧景琰抢上前去,披风一扬罩住了梅长苏,低声问道:「可还好吗?」


  梅长苏的样子绝不能算是好,惨白着脸冷汗涔涔,看他的目光已经因痛楚而涣散,可还低低唤了一声:「景琰……我……没事。」


  萧景琰将梅长苏双手握了一握,沉声道:「忍一忍,我就救你。」说着双掌一翻,挤进梅长苏的手里抵了一下。


  梅长苏心中一跳。


  萧景琰的双手拇指反扣,四指张开,埋进他的手里一双翅膀,振了一振。


还未能有任何反应,背后玄布已然饶有兴味地开口:「梁帝驾临,有失远迎。不想陛下一来就要带走本帅的客人,如此可是辜负本帅相邀的盛情了。」


  萧景琰安抚地拍了拍梅长苏的手,转身而起,挡在梅长苏面前:


  「假话就不必说了。朕来,是给你机会,让此事好好了结。」


  玄布挑眉一笑:「喔?本帅为何需要这等机会,陛下不妨明言。」


萧景琰面色渐冷:「十万大军,此时正往广宜进发,朕已发军令,若朕与长苏逾期未归,径行屠城,向北进发,直指大渝皇都。」他见玄布脸色微变,冷言不歇:「大渝宗室内乱,玄帅已将大部军力回调绥乱,广宜门户洞开,我军若是进攻,必然长驱直入,直取渝境,届时内忧外患,雪上加霜,玄帅尽可细思。」


玄布握着长剑的手一震,语中带着受挑衅之怒:「两国交战,你将平民百姓牵扯入内,大渝之民真成了梁国的仇敌,你就算是占走了城池,也尽失民心,又有何用!」他眼角扫过蜷曲在地的梅长苏,忽然醒觉:「你是为了他?为了他,你要在毫无准备情况下耗费国力北伐?你愿意让生灵涂炭?」玄布越说越是不可置信,终于顿住,只是盯着萧景琰打量。  


忽而自玄布的喉中笑声渐起:「好,我果然没有掳错人,这麒麟才子不单是国士,更是倾国倾城。」他看着萧景琰的眼神转为凌厉:「萧景琰,你以为失一两座城池就能威胁本帅?我若现在杀了你俩,提着你们的首级扔在梁军面前,你以为他们还能走得了多远?」说着一手捏紧了剑诀,另手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指地,正是他剑法起手拜月之式。


萧景琰见拔剑已落了先机,索性握紧泉溅,拇指轻轻一扳解了悬住剑身的扣环,积而不发:「那就看广宜是为朕陪葬,还是为你陪葬了。」


  话声未落,玄布已然剑尖上挑,往萧景琰攻来。于此同时,委顿在地的梅长苏忽然半撑起身,用力高喊:


  「飞流,过来!」



  

七六

星月无光,佛塔下渝军的近卫军保持着高度警戒,玄帅再三严令,即便孤身前来,大梁皇帝也极可能安排了伏击,整个百夫队团团围住佛塔,灭了火把,在黑暗里隐身,眺望空无一物的原野。

  

  塔楼上忽听得刀剑相交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声,谁来,听得也不甚清楚。


  初春的夜里还很冷,原野上一阵猎猎呼啸自远而近,像是什么兽类的低吼,渝军兵士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准备抵御刺骨的寒意。


  人目不能见风,却能听见长草风至而偃,风离而立,黑夜中夹着劲道朝他们疾疾刮来。


赶到近处,渝军兵士才注意到那风里似裹挟着一团黑黝黝的事物,方要拔剑守望,那道风已经陡然扬起,踏着兵士的头盔抟扶摇而直上,往佛塔楼墙撞去。


  「哎唷!」「哎呀!」「喂呀!」「有伏击!」


  反应过来的兵士看准了那团来势快绝的黑雾,横刀去砍,那黑雾一振,那个兵士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开来,摔在地上。


  更多的兵士抢上去围住那团黑雾,更多人纷纷摔开。


  兵士接连的惨叫中,就见那团黑黝黝的事物已经攀到佛塔楼上,借力一蹬,猿猴似地往上攀爬。


  「举火把!快!」


慌乱地点亮了火把,渝军这才看清,那团黑黝黝来势快绝的事物,居然是一个全身着玄色夜行短打,黑巾蒙面的人形影子,夜色一般乌墨的长马尾随劲甩动,束发的老银头冠闪了一闪,转眼又高了一层。


  「放箭!别让他上去!」渝军近卫追赶不上,连忙搭上白羽箭,齐齐望那快速窜上的身影射去。


  背后飕飕声响,那影子却不回身来挡,双手成爪,臂展如猿,攀住屋檐往上一翻,一波飞箭落空,那影子又矫健地向上攀了几下。


  「点火,再放!」


眼见羽箭又来,黑色身影身子一沉,在墙上一踏,打斜冲出,在圆形的塔楼壁上急速奔了几步,又是一纵,转眼便攀住打开的小窗窗棂,间不容发地穿了进去。


  一排火箭都砸在了楼墙面上,居然没有一支射中那人影,带着火油的箭矢纷纷地落了下来。


  还来不及回神,远方又听一声哨声,原野上、长草间,一时隐然骚动起来。





七七

  佛堂内两人斗得正激,双剑相抵,萧景琰被逼得连连后退。


  一条黑色身影自小窗窜了进来,直扑梅长苏那儿去。


  趁玄布一瞬分神,萧景琰拼劲将他推开,退了两步挡在那两人面前。


  扯下遮面的黑稠布巾,飞流担忧的面色就全露了出来,他抢上一步,不由分说地就要扛起梅长苏,一边只是喊着:「苏哥哥,走!」


玄布看着横剑挡在二人面前的萧景琰,战甲下露出的衣袖已有处处划裂,鲜血缓缓渗出,眼见再过不久就该不敌,偏偏又是抢上来一个帮手,不由得都是不屑地冷笑:「哼,又是成群结队地不敢与本帅单独过招,瞎灯黑火地摸上来,亏你没跌着。」


飞流回头瞪了玄布一眼,目光里都是冷冽的怒意,然而却不似平常,并未追着这个偷袭他得手的恶人要讨回来,只是回头去想把委顿在地的梅长苏搀起来离开。


  「废话少说!」萧景琰挽过剑花又攻上去,他剑式一转,化守为攻,招招黏着玄布长剑而动,一边喊着:「飞流,带他走!」


  飞流用力嗯了一声,又瞪了玄布一眼,足下一踏就要循来时路,架着梅长苏从小窗中穿出离开。

  

玄布正要喊左副将上前拦住,被逼在墙角的梅长苏,这时却猛力挣脱,自飞流肩上滑下来,大口喘着气令道:「别管我,去帮他!」


  飞流面露难色:「可是,要带你走!」


  方说完一句,一边玄布又是一剑划在萧景琰的肩甲上,鲜血自甲片里迸了出来。


  梅长苏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发青,也没法好好解释,只是厉声道:「苏哥哥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我说过水牛什么?」


  飞流一脸着急,可还是乖乖地答道:「不能伤他。」


  梅长苏急道:「是,你不能,谁也不能伤他!去!」


  飞流眉头拧成一团,看看梅长苏这里,又看看萧景琰那里,一跺脚,终究转过头,拳脚向玄布攻去。


  见到飞流加入战局,原在一边守着的左副将眼中戾气充盈,身形晃动,向梅长苏一剑刺来。





七八

那哨声响起,大渝近卫军的百夫长暗道不妙,方才一时的注意力都被那身法诡异的影子带走,竟未注意到还有后着,连忙嘬哨重整兵士,急取盾牌防身。


  长草之间窸窸窣窣地,仿佛有兽前行,来人甚至也不打算隐藏,尽管将行进间的声音弄得嘈杂混淆视听,一时间渝军也辨不清究竟来人多少。


被这样愚弄威吓,百夫长胸中一股气,提声吼道:「什么妖魔鬼怪,尽管现身,否则即刻放火,一气都烧成炙肉。」说着擎住手中的火把,往前一扫,焰火着了风,陡然轰轰作响。


  窸窣的声响断然收住,两相对峙的战意在静默中一触即发。


  一眨眼,近处草原上忽地冒出一个个黑影,急速往佛塔奔来。


渝军搭箭要射,但那一个个黑影四散在各处,前进之势又快,岂是容易瞄准的,一两轮射空,一群黑影已经奔出草丛,冲入渝军阵伍当中。


  为首一人一管长剑出鞘,剑尖直指百夫长,一边口中喊着:「不要恋栈,抢上楼去,助飞流救出宗主!」听那声音,正是甄平。


  百夫长岂肯让他如此容易过去,手中一对护手双钩当胸交叉,左右勾住一扯,锁了甄平长剑剑锋。那百夫长生得魁武,一手将那锁住了的双钩用劲一甩,甄平未及放脱手中的长剑,居然被那刚猛的劲道掀得身子不由自主,在空中翻了一圈。


眼见就要被贯在地上,甄平总算在最后一刻找准了机会,顺势把剑往外用力抽飞,自己摔在地上,望外一滚,闪过连砸下来的几下双钩,倒翻一个跟斗跃了出去,抢他落下的剑。


这下间不容发地勘勘躲了过去,甄平暗暗叫苦,本想部众都是骁勇好手,怎么也能以一抵十,如今他却差点一上来便叫人摔在地下,一把冷汗浸湿衣领,暗幸未曾轻敌,带着江左盟带来北境的好手倾巢而出,还有机会一拼。


幸好偷眼看去,渝军的其他兵士似没有他们夫长这般武艺,江左盟众以少对多,总应该还可以支撑,只要能掩护着黎纲和另两个部众突破渝军守卫,抢上楼去,救出宗主的成算便会多几分。


  自己这里要做的,便是拖住百夫长,使他无法去顾那准备上楼的救援。

     

  深吸一口气,甄平正要再出剑相斗,忽听到靠佛塔那里有人失声大喊:「不好!着火了!」


  这一喊,所有的人都是一惊,俱往声音处看去。


  只见角落堆栈的柴薪此刻已经燃烧了起来,甄平这一眼,正好见到那渐渐盛起来的火吞噬掉一束白羽。


百夫长暗叫不好,佛塔附近并没有相邻的水源,必须谨慎用火,可刚才未中的的火箭掉下,无巧不巧,未熄的箭羽就落在柴薪上面,双方方才都只顾应战,居然未注意到那星火居然就这样烧着了。此时火势已起,正往四下延烧,旁边便是另一堆柴薪,而另一侧,是塔楼墙壁。


  这火势若真烧着了佛塔怎么了得!


  正要喊人就火,不想甄平比他更加着急,大声吼着:「快救火、千万不能烧了塔楼!宗主还没出来!」

   

  听对方如此一说,本也要喊的百夫长倒是住了口,两只手指嘬了一口尖锐哨音,高声喊了两声向塔楼上示警,随后便向兵士下令:


  「只管杀,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救火!」


  甄平闻言,又惊又怒,几乎不可置信地龇声:「你们元帅同在塔上,你居然要人挡着咱们别救?」


百夫长见他显然慌怒,更是冷笑:「我玄帅武功天下第一,要自塔中脱出有什么困难?不过麒麟才子手无缚鸡之力,大梁皇帝亦非能飞檐走壁之类,塔楼高耸,困住了他们如何走得了,哼哼,过了今夜,你们就等着收两具焦尸吧!」


  甄平被脑中的画面唬得担忧愈甚,执起长剑,奋不顾身地朝那百夫长攻去。





七九

  长剑迅猛,直向梅长苏指来,梅长苏闭上了眼。


劲风扫在他面上,连着数声击响,梅长苏睁开眼,见到飞流后发先至,挡在梅长苏面前,连连数拳击向副将,硬生生逼得副将必须自保而抽剑,转而两人斗在一起。


梅长苏脑中似有兽狺狺吼叫,黑影幢幢回旋,迷糊糊看见此状,努力地思索:纵然飞流武功在副将之上,可他又要帮着萧景琰,又要护着自己,难免左支右绌,那副将贴身跟随玄布,武功定然不差,总是不能掉以轻心……


  不能掉以轻心,小殊。父帅总是这样叮嘱他的,为着他是天之骄子,十五岁封帅的少年将军,哪次不是争为人前,跃马千里奔袭。小殊,赤焰军纵是精锐,大渝的皇属大军亦是威名赫赫,我等虽然占了地势之利,可大渝兵士倍于我军,不能掉以轻心。赤羽营作为先锋,以强攻北谷,行油毡火攻之计为要,切不可急躁冒进……那个渝军左翼的将领好生厉害,一把弯刀反映着天边如血的新月,他的长枪刚刚把一个人钉死在地上,还不及拔出,不过也不要紧,他赤手空拳地就迎上去,还能三招两式把他撂倒在地,雪下弯刀,了结他的命……

  

疼啊……那是什么黑影缠着飞流……离他远点,那是他亲爱的幼弟,饿了就讨吃,累了便酣睡的幼弟,嫩着白皙的脸颊笑着喊他苏哥哥。他爱在琅琊山的老林里奔驰飞跃,激起阳春三月的香花一阵阵拂在身上,如流风回雪,所以飞流也,他应该无忧无虑,无惊无怖,采来的花枝插瓶点缀现世安稳,为什么陪他一起陷在这阴诡的地狱里,被暗影纠缠……


  有什么东西溅在脸上,黏稠稠得隐隐有铁锈的气味,那是谁的血?是飞流的?是卫铮的?是他赤羽营的弟兄的么?还是景琰的?一拨拨的血啊溅在他的面上,糊了他的眼睛,他要抹了,他要看清楚这战况!


飞流双拳齐出,猛击在那副将的腰腹,副将喷出一口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玄布倒翻过来,一剑在两人间穿了过去,手腕一转,长剑成圈去削飞流的颈项,飞流后仰躲了过去,玄布剑尖刷刷连指他身躯,飞流只得连退让闪避,一转眼便落了被动。萧景琰倒是得了个空,横剑追去刺玄布的腰腹,玄布旋腰闪避,差了那么一毫厘,萧景琰的剑只钩住了玄布护身甲下的什么东西,剑锋一割,那东西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朝梅长苏滚来。


  乳白羊脂玉,上嵌金锁片,錾刻一支兰花,并八个字。


  畴鉴予心,托之吾生。


太学里他是小霸王,可偏偏就和低调不张扬的景琰最亲,那是从小长大的情分,景琰给他背锅的情份、他给景琰出气的情份,夫子读系辞的时候特别指着他们: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哼哼快乐,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然后就见景琰朝他笑一笑,很温和的模样。可十二年过去,雪庐中他讥诮的表情说「选我?」然后笑得如此苍凉,语气中全然不信。可他不知道,他自然要选他的,七万赤焰、祈王一门,只有他还凛然坚信,万里江山,社稷民生,只有他还真心记挂,谁都会翻脸无情,谁都会见利忘义,这大梁皇室他谁也不相信,只有景琰,推心置腹,性命相交,经霜不坠地,岁寒无异心……


  昔闻兰金,载美典经。曾是朋从,契合性情。我违志槩,显藏无成。畴鉴于心,托之吾生……

  

  好累、好疼,一场鏖战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气息不匀,可他不能休息,不能放松,赤焰军杀得血流成河,所余人马疲惫不堪,委顿在地喘喘休息。梅岭上风声萧萧,四下除了喘息和哀号,再没有别的声音。总算了了大梁心腹大患,为何他心中仍然惴惴不安,总觉得此事未完?为何等来等去,该来的始终未至,卫铮又迟迟未归……


  地面在震动、在颤抖,这是此时,还是往日……莫不是聂锋大哥来了?疾风将军用兵如其名,进袭走速,他赤羽营兵士的脚力,可大半都是和聂锋大哥比试练出来的,这虽然耽搁,可终究还是到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来得是谢玉?他究竟带了多少人,为何方才隐而不出?是谁在喊着着火?是他的部将吗?


  不!不对!梅岭已是过往,这不过是幻象,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


  「好!火势既已烧上,今夜便要你们命丧于此塔中!」


玄布的声音和剑招此刻更加冷厉而连绵,萧景琰脱不了身,只能喊着要飞流将人带走,他反手搭剑,挡住玄布一招,飞流趁着一隙往后荡开,正要来扛梅长苏,那副将又是拼命向飞流一招袭来,飞流要护着梅长苏不肯躲闪,硬生生受了一掌,鲜血瞬间自嘴角渗了下来。


虽然受了一掌,飞流却丝毫没有退却,一手撑地,两腿飞起连连数下踢了出去,楞是把那副将逼得退开,飞流趁此空隙,把梅长苏扛起来就要跳窗,玄布照飞流背心飞来一剑,萧景琰阻拦不及,索性用劲一执,剑刃拦在中间飞去,撞偏了玄布长剑,猛钉在墙上。


  没了兵器,以一敌二,景琰岂不更加危殆,不能走,飞流不能走!


  好热……火攻大渝的烈焰不是已经灭了吗?他们不是已经拼尽全力胜了吗?谢玉为何此时前来,他在说什么?赤焰通敌谋逆,其罪当诛?他在说什么!那是矫诏,舅父最是疼爱他,他不可能这么说,不可能这么作!父帅呢?父帅在哪里?必须驰援父帅……火烧上来了,他麾下的副将被利剑当胸捅过,浓重的鲜血喷洒出来……不可能,护心的铠甲怎可能如此脆弱?只被一把猜疑的利剑就刺穿了……这冷天雪夜,火为什么能烧得这么旺?油毡火攻之计,竟然到头来也被用在自己的身上吗……


  「飞流!快走!」


  那是谁的声音在喊,是景琰?景琰为什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东海练兵吗?他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来救他,他从小就是他林家小殊最心爱的大玩具,娘说他还不会走路就爬着扑进景琰怀里,咿咿呀呀谁跟他抢他跟谁急,长大一点他就爱和景琰打架,把景琰打哭,可是谁要敢看景琰温和可欺占他便宜,他就要把他整得满地找牙,景琰啊,他今生最贵重的礼物,要戮力保全的礼物啊,不能折在这滔天的阴谋诡计里,他走不了,但景琰非走不可……


  萧景琰没了兵器,只能徒手与那副将相斗,撄不了剑锋连连闪避,狼狈不堪,还只管着要飞流速速离开已经着焚烧起来的佛塔。偏偏玄布纠缠不休,飞流一手扛着梅长苏施展不开,猛然跃起蹭着玄布剑脊往他撞过去,萧景琰一掌虚晃骗开了副将,接力扑了上去,两人双双滚在地上。


  黑影都扑上去了,星月无光下的暗影啊……别缠着景琰……


  飞流逮着了空隙,一跃踏在窗框上,就要翻出佛塔。


  脚下已起火的木造建筑猛烈焚烧,方才就已露出倾颓之象,随着外墙崩落连连震动,终于在此时受不了烈火开始崩解,摇摇欲坠。


 所踏之处兀然一震,往下陷落了一寸,飞流身负一人,一个步子不稳,歪翻了下去,只来得及捞住了梅长苏的手腕,梅长苏身子挂在屋檐外头,脚下不及数尺就是熊熊爬升的烈火。


  夹着火焰热度的风吹过来,梅长苏昏聩的神智有半刻清醒。

  

  飞流只有一人,救人的时机只得一瞬,若在这里勉强挣扎,让萧景琰以一敌二,哪时出事,谁也不知道……


  母亲啊……静姨啊……景琰危险了,景琰要落进火里去了……


烫啊,烈火里有兽狺狺低咆,冰雪中有鬼嚎嚎哀哭,可人心比鬼怪妖兽还要可怕,更能将一切吞噬,地狱归来,不可久留,他自哪里来,便往哪里去,但景琰还有江山黎民,不能栽在这纠缠越深的轮回里,他要活下去!七万忠魂死伤殆尽,用尸体堆成要塞,让他爬出生天,蔺晨放干了大渝人的血,铺成招魂的路,把他拉回来,若今日他把无端牺牲者的血还诸天地,是不是也能换得景琰生还?


  不求余生相守,但愿你渡出修罗业火,闲看落花,安然老去。


  梅长苏蓦地攒紧了飞流的手,盯住飞流慌张的眼睛:「去,救水牛。」


  然后一握拳,把自己的手腕扯出飞流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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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意识流的写法表现梅宗主中毒神智昏聩的状态,希望没有很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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